东配殿里顿时鸦雀无声,温嬷嬷几次想开口,却在见了太后的怒容之后,硬生生都给憋了回去。
大太太也是心惊肉颤,更替芳菲悬了一颗心。
倒是芳菲她自己,脸上笑容始终没有更改,见殿中无人开口,便道:“太后问小女,小女才胡乱说了这些,其实不过是些稚嫩荒唐的想法,太后大可以不必理会。以娘娘今时今日的地位,您大可以高枕无忧,行宫修与不修,也不过就是万岁爷一句话的事儿。太后只等着洛阳重建好,带着儿媳孙儿去颐享天年便是。”
太后开始还有些气恼,但被芳菲这样一说,反而陷入了沉默。
去洛阳颐享天年?
那岂不是把这后宫又拱手让给了圣懿皇太后?
不行!
她拼了这几年,又是提拔王贤妃,又是拉拢贵太妃,影太嫔,为的就是能与圣懿皇太后分庭抗争,给儿子收拾出一片清净的后院儿。
后宅不宁,何以安天下?
太后就这么一个亲生的儿子,除了自己和温嬷嬷,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当年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平安成长,究竟费了多少心思。
要不是先帝过于讨厌废太子,要不是大皇子太无能,也轮不到自己的儿子登上储君的位置。
太后早就暗自发过誓言,要活的长久,也给儿子管好这个后宫。
叫她去洛阳独自享福?太后不愿意。就算那行宫修的比天宫还漂亮,也不能叫太后完全动心。
如此看来,闵家的小丫头所出主意倒也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太后凝神看向芳菲:“孩子,若陛下真的对外宣称,那行宫是为圣懿皇太后重修......你所预料结果又将如何?”
“回太后,结果无非两个,一是圣懿皇太后欣然接受,轻松寡然一身前往;二是拒不肯受,甚至诋毁万岁这样做是别有用心。”
太后郑重的点点头。这丫头猜的都对。圣懿皇太后就是那样一个人,她们母子就算掏心掏肺,也会被说成是别有居心。
“那哀家该更期盼哪个结果呢?”
芳菲从始至终都不像大太太那样担心,太后不会真的震怒。因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迎合在了太后的心坎里。太后只会被自己的办法打动,顺着自己的心意走。
“小女以为,不管最后得到的是哪种结果,获利最多的,还是太后与陛下。”
圣懿皇太后欣然接受,皇帝便能清理后宫,将先帝时期后宫毒瘤彻底清除,一举拔除圣懿皇太后的暗桩。
可万一她不接受,那就是拒绝皇帝的孝心。渐渐就会把自己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太后想通了里面的关节,不由得大笑:“这丫头,怪不得闵夫人也要看重,今日才知道,竟是个办法极多的。好好好。温嬷嬷,你这就去与皇帝说,修缮行宫之事不可中辍,只是名目要换一换,暂就听闵四小姐的意思!”
温嬷嬷连忙答应,欢喜的去了。
太后拉着芳菲不愿撒手,越看越觉得这姑娘顺眼。几乎就差开口要收做义女!
大太太乐见其成,顺势说了许多芳菲小时候的趣事,有些连芳菲自己也记不得,没想道大太太却都印在心里。
大太太说的风趣,其间又夹杂了许多江南地带的俏皮话。太后原也是江南女子,进宫十几年。从未回过家乡,对乡音却还熟稔。她听了大太太的话,二人不觉拉近许多,待芳菲和大太太越发的和蔼。
东配殿里气氛融洽,笑声不断。外面一干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暗暗羡慕这闵家母女俩。
正这时,远远几个太监抬着一顶肩舆往这边来。
后宫里能用肩舆的并不多,两宫太后与皇后自然不用说,余下的也就是王贤妃还配使用。前一阵子大伙儿都听说,万岁重新复宠华昭仪后,隔日就往欢喜殿也送了一顶榆木雕着春桃的肩舆。
宫人们眺望一瞧,果然就是华昭仪那顶。其中有个小管事太监连忙领了几个人迎上去,跪地便要请安:“奴才们见过华昭仪。”
闵芳华坐在肩舆之中,心情甚好:“快起来,麻烦几位公公帮忙通禀,臣妾亲手熬了些甜汤,想请太后品尝。”
那小管事太监略有几分为难:“这......昭仪娘娘,并不是奴才不给您通禀,而是太后此刻正在东配殿里与人说话,怕不得空吃甜汤。娘娘若是放心,就请将甜汤放下,等稍后得空儿,奴才亲自呈给太后。”
闵芳华知道今日太后宣见的是她娘家,也听说早起王贤妃涎着脸,自仗着生了皇长子,所以又巴结来说话儿。不想连太后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赶了出去。
后宫这些妃子们都在背地里嘲笑王贤妃的不自量力,却又没人敢站出来学一学,直到闵芳华。
她现在迫切要见见自己那个亲妹子,闵芳华自得的以为,只要见了闵芳菲,就一定能说动对方帮自己。
因此,她明知道太后不见外客的情况下,还是坐肩舆来了寿康宫。
闵芳华一个眼神过去,心腹大宫女素茶连忙递上去好几个荷包,口中不忘嗔道:“谁不知道太后现在正和闵夫人说话儿?你知道闵夫人是谁?那是我们昭仪娘娘的生母。公公只管往里面去回消息,我再不信,太后还会拦着不见?”
寿康宫这几个小太监闻言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拿荷包,都用眼睛瞄着管事。
那小管事太监沉吟片刻,这才道:“素茶姑姑说的有道理,也罢,奴才就往里面走一趟,太后娘娘肯不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