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一〇
“你这孩子……”欧阳容与笑了,她倚在榻上的小桌边,一边用纤长的手指盘绕着自己的白色长发,一边淡然地看着刚刚放下的茶盏,里面还有半盏冷掉的茶汤,有片残叶在水里浮沉,打着转,最后慢慢落在盏底。
“奶奶,元若君他……他最后没能把若灵带走啊。”雪絮提醒欧阳容与。
这个白发女人慈爱地笑了,伸手揉揉雪絮的头,对元若君说:“少年人,我很佩服你。谢谢你。”
欧阳容与嘴角含笑,慵懒地挑起自己的一缕长发,随意绕在指尖。
她又对蓝若说:“不要惊讶,你身边这个孩子的确成功取走了若灵,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若灵的气息。你一定有很多困惑,那么我想,作为当年一起封印若灵的四个人之一,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由你自己决定。”
欧阳容与突然收了气息,于是以她为中心漫溢的白色寒气突然像受惊的海葵,一下子全部收拢,聚集,三人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一下变得没那么冰冷。在白色寒气聚拢成球状、飘忽地飞动在欧阳容与的掌心中的时候,另一种难以描述的气息徐徐铺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暖风,像是春季的和风,又比春天的风湿润。
欧阳容与像品尝一只好吃的甜点心那样把气息凝聚成的白色小球放进嘴里,左手突然多出一支精致的银烟杆。她用头发把形态奇异的烟丝送进去,轻轻抽出,打了个响指,烟锅上又燃起一小簇那种苍蓝色的火焰,很快熄灭。于是有一丝青白的烟优雅地升起,一股异香瞬间弥漫,沁人骨髓。她不紧不慢地用三个手指拈起烟杆,在祖母绿烟嘴抽了一口,带着烟气轻轻叹了一口气。
“五十年没用过这支烟杆了……你们坐下,让我这个老婆子告诉你们那些陈年旧事。”
三个少年身后的地面上出现三张藤编坐垫,于是他们像三个小孩子一样,围着白发女人坐下。
“芝如,我和你的爷爷何摩云、你梦境里的少年人,还有那个人,”欧阳容若说到这里好像被烟呛到了,顿了顿,“我们四个人原本是同门……我们向师父发誓,要用一生保护若灵,只为等待一个人的出现。东方的大海里,有一条叫做须陀洹的巨大海沟,阴暗险恶。那里曾经生长着无数金色的珊瑚——金色幻象——这种珊瑚没有根,所有支脉都是从一条珊瑚枝生长出来。每隔大概一千年的九月三十日子夜,月光会在它的亿万支脉里找到珊瑚的发源,那一枝就是若灵……它本应该是一味药材,虽然不能活死人肉白骨,却对修炼之人的经脉和精神力大有裨益,而且还有一些其它作用……数万年过去,许多人想要得到它,一共也不过成功几次而已。取走了若灵,它在须陀洹造出的金色幻象就在一刹那彻底消失湮灭,其它的珊瑚枝都会枯死,那里的水质、气候无不受到影响……直到几千年后那里若灵的神魄才能再次催生出新的金色幻象,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的须陀洹一带,已经变成死地了。
“至于它对修炼之人能如何大有裨益,我先不多讲。若灵一旦离开须陀洹的海水,就马上变得和一根茅草无益——直到再次接触到那里的海水。‘遇水而生,栩栩若灵’。
“师父并没有想要使用若灵——对他的修为来说,若灵并不能对他的修炼提供什么帮助。我们遵照师父的意愿守护它,但那个人,他从来没有真正尊师重道,他的心里只有修炼,师父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却选择一次次相信自己付出全部精力教导的弟子,一次次相信他能悬崖勒马,相信他能明白师父的苦心,回头是岸……但是,正如你们知道的,在几十年前,若灵的能量突然暴动,为了保护它,我们四人决定再次封印若灵,可是那个人中途起了异心……咳咳……”
欧阳容与小声咳嗽起来,雪絮忙要起身,被欧阳容与伸手阻止了:“不用管我。”她又抽一口烟,于是那种异香更显浓郁了,“芝如,你尽管信任这个红发少年。他是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指派来帮助你的。若君,到目前为止你都做得很好,相信以后也会一直一样。你们三个还年轻,还有不少时间,我希望你们可以一边修行一边继续探寻你想知道的事情。我的絮儿,是时候离开我这个老婆子,和他们一起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了。”
“你们看我这样子,好像还很年轻……唉,老了毕竟是老了……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这些老年人的时代了……芝如,给我看看你的御水心法可以吗?”
“好。”蓝若结了手印,分开双手,空气里的水汽开始在渐渐凝成球状。
“你跟我孙女同年……今年十四岁吧,已经可以把御水术玩到这个程度……更大范围的想必也不会差……不过,还不够哦。你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不要把目标定得太低了。你看看这样如何——”
欧阳容若用银烟杆在空气里指了指,突然出现一个高速旋转的小水球:“你爷爷在水方面的修为到了极高的境地,可惜后来负伤了……我所擅长的并不在水,而在气。”欧阳容与打了个响指,“嘭!”小球突然变成苍蓝色火球。
三人睁大了眼睛看着欧阳容与,她微微一笑:“人的气息并不只有一种而已,不同的元素之间可以有一定程度的转换。”
“絮儿,芝如,若君。你们愿不愿意,为了我这个老婆子,也为了你们自己做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