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等他们恢复精神头了,又因为调兵的把柄被抓,内阁和九卿在朝议上被答应了正德那些稀奇古怪的条件。此事对旁人都没什么影响,可对言官们来说,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言官想要扬名,劝谏皇帝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可再怎么昏庸的皇帝,也不会天天干坏事,尤其是大事,那么要劝谏,就得从小事着手。
正德在朝议上和朝臣们交换,最终达成的那些目标全是小事,这些小事,正是言官们平日里最经常劝谏的条目。如今这些小事通过了朝议,又有了内阁票拟,已经成了定例,若是劝谏,不啻于要推翻朝议,跟内阁以及百官作对,试问那个不怕死的敢劝?
别说言官,就是李东阳也没话好说,毕竟当时跟正德应对的是刘健这个首辅,地位在李东阳之上。若是李东阳提出反对意见,那不啻于发出了一个信号,就是他要挑战刘健首辅的地位了。
六部四分五裂,都察院群龙无首,麻烦本来就已经够多了,李东阳又怎么会在阁臣内部挑起纷争?何况,刘健乃是四朝元老,又岂是容易对付的?一直以来,刘健的决策虽然有些过激,可却远谈不上有什么过失,就算李东阳有心,也是无力的。
对付谢宏之事,没有好处风险还大,最关键的是难度还太高。正德对王岳的处置依然悬而未决,若是逼得紧了,很可能又会拿出来。此外,谢宏整日又躲在皇庄或者军器那样的禁地不出,这要怎么个对付法?
“老爷,珍宝斋人气虽高,可盈利却未必就多,不如等些日子看看再说吧,您在这里犯愁也是枉然,没得还气坏了身子。何况,谢小贼的算计也未必就周全,那二楼的台球不就是他疏忽了吗?”李福忧心自己老爷,便找了些借口相劝。
“唉!国事艰难,也只好尽力而为了。”李东阳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拂袖而起。想了这么久,他倒是真的琢磨出了几条计略,只是有些事他却是不方便出头。刘健任首辅以来,颇有些志得意满,独断专行的作风远超从前,李东阳自是心知。
在外朝万马齐喑的时候,如果李东阳以次辅的身份挑头出来,难免会引起刘健的疑虑。这种疑虑其实已经存在了,顺天府之事,按李东阳原本的策划调兵这一节是没有的,是刘健听了他的计划之后,强要加上的,固然是为了稳妥,可也未尝不是想与李东阳争主导权。
结果,后来事情险些变得不可收拾,刘健也是羞恼不已,甚至有了孤注一掷的打算,对刘大夏兵谏暗示都未曾断然拒绝,概因如此。
事后事情虽然妥善解决,朝野中也隐隐有了议论,对刘首辅的独断和莽撞都有不少非议,同时,对李东阳的沉稳谨慎却是多有赞誉。
当然,碍于内阁的权威,没人敢当面说,可作为首辅,刘健的消息也是很灵通的,这些风声也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所以,内阁里虽然表面上一切如故,实则也是波涛暗涌的。
所以,李东阳虽然想出了些眉目,可想要落实下去却是麻烦,暗自动作固然不成,除非不让刘健发现,否则对方的疑虑只会更深;如从前一般,召集重臣合议则更糟,那样的举动更像是明着抢风头,也许会让矛盾表面化都未可知。
“唉!”李东阳又是一声长叹,这一切都源自于谢宏的谋算。谁能想到,正德在朝堂上的轻轻退却,和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要求,竟然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这么多严重后果呢?
那瘟神的名号还真是恰如其分,这人果然是沾边就倒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