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做一个平凡人(下)
战侠歌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拘留所里的“服水土”,那绝对不是挨一顿打那么简单。他这样一个初来乍到,在上海又没有任何关系和势力的小子,用这里的行话来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板油”。
能睡在通铺上的四个人,四平八稳仰躺在那里,占据位置最多,身子底下被褥铺得最厚,脸上还带着一道刀疤的那个犯人,是拘留室里的一位常客,这里数他的拳头最大,又曾经有持刀伤人入狱四年的“辉煌”记录,当之无愧的成为牢房里的“大油”。而能睡在他旁边的那个人是这间拘留室里的“二油”。
“,突然道:“点个火儿!”
战侠歌还没有搞明白这句话的含意,两个躺在过道上的犯人就爬起来开始忙碌,其中有一个人掀开被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半支已经被人吸过的香烟,小心取出这半支香烟里面的烟丝,再和一些烟灰混合在一起,用一张两指多宽,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纸条,手脚麻利的卷成了一支炮筒状的“香烟。”
另外一个犯人把一小撮烟灰连同一点洗衣粉混合在一起,也用报纸剪出来的纸条包成一纺锤型,用一只布鞋的鞋底,用力来回搓动,揉搓了二十几下,用力一拽那个纺锤型的纸包,对着里面小心的吹了几口气,在战侠歌瞪大眼睛的注视中,一缕小小的火苗,竟然从里面升起来了!
劣制洗衣粉里有“鳞”这种成份,谁能想到,在拘留所里,竟然成了犯人利用摩擦取火的助燃剂?
“大油”嘴里叨着那支特质的烟卷把头凑过去,蓝色的火苗和红色的亮光一起在在深深了吸了一口后,“大油”闭上了眼睛,过了好半晌,才张开嘴巴,把那些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已经在他肺叶里转了几圈的烟雾吐了出来。一个小小的烟圈,随之在这片并不自由的空间中,翻滚着袅袅升起。
战侠歌不由皱起了眉头,但是围在“大油”身边的几个人,闻着这样的味道,脸上却一起露出了贪婪的渴望。一个犯人站在监牢门口,借用一面手中的镜子,一边小心的监视着走廊,一边用力吸着鼻子。用军队里的行话来说,这个人担任的就是观察员的角色。
狠狠吸了几口后,“大油”把手里吸了一半的烟卷递给了身边的“二油”,这样一圈轮流传下来,当那只独特的烟卷传到刚才负责用烟灰和洗衣粉点火,明显小时候营养不足导致发育不良,看起来还象是个孩子的犯人手里时,这只烟卷只剩下一个不到两厘米长的烟屁股。他个又瘦又小的犯人,显然经常吸这种烟屁股,显得训练有素,他用两根从扫帚上拔下来的小树枝,将烟屁股夹住,然后小心的把嘴凑过去,一股皮肉微微发焦的味道在空中荡。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吸着这样一支“香烟”,那个瘦小的犯人脸上,竟然扬起了一丝战侠歌根本不能理解的满足笑容。
这样一支特殊的烟卷,吸完后留下的烟灰,又被犯人们小心的保存起来,估计是作为下一次使用的原料。
吸完“香烟”后,“大油”使了一个眼色,同样躺在床铺上的“二油”开口说话了,“喂,怎么进来的?”
“喝酒,打架!”
光棍眼睛里揉不进沙子,战侠歌一开口,那口没有掺杂一点方言的普通话,就暴露了他的身份,“二油”挑着眉毛道:“你不是上海人?哪里混食吃的?”
“我们的对话简单一点吧!”
战侠歌坦然道:“我刚来上海不到一天,纯粹是一个来到上海呆上几天拔脚就走,口袋里也没有几块钱的游客。我在这里没有亲戚,没有朋友,当然也更没有什么官场上能说得上话的靠山。我知道进了这里,总会有一顿排头。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服水土’,要怎么做你们尽管开口,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好,你既然这么爽快,我也不和你废话了。”
“二油”阴沉着脸,道:“那我们就从简单点的开始,你先表演一个坐沙发吧。”
看到战侠歌站在那里没有动,“大油”伸脚踹了一下那个刚才负责点火,长得活象是一只猴子,全身瘦得没有几两肉的犯人,道:“猴崽子,你去给他示范一下。”
所谓的“坐沙发”,就是让新进号子的人,摆出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动作,用一条腿屈起来半蹲在地上。在其他人的指挥下,还要做出什么看报纸,喝咖啡之类的动作。一般人要是这样“坐沙发”不出几分钟,就会全身发颤,汗如雨下。“大油”或者“二油”没有喊停,要是自己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站在周围的人,立刻就会冲过来对着新进来的可怜虫一顿拳打脚踢。
战侠歌往墙边上一站,就进入了静止状态,几个人围在战侠歌的身边,他们都轻轻舔着嘴唇,眼睛里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兴奋的,近乎野兽玩弄猎物的残忍光芒,他们享受游戏的时间到了。
但是,时间一点点滑过去,战侠歌仍然端在墙边,把膝盖弯成九十度,独脚支撑在那里做出一个跷着二郎腿的动作,当真称得上是稳若泰山无懈可击。一群等着看好戏的犯人面面相觑,能保持这种姿态三十分钟面不改色的人物,他们还真是第一次得睹。望着战侠歌一脸的平淡与从容,再看看他那远超常人,充满破坏性力量的身体,有人眼睛里已经慢慢腾起了一丝畏惧。
“二油”的脸色更阴沉了,“这位兄弟